p;她一怔, 从他怀里仰起头来看他,问:“你怎知……”
&esp;&esp;他笑而不语, 只牵着她的手向内间走去, 她这才发现此地已被提前收拾过,一张不大的桌案上摆着热气腾腾的菜肴,有她平素喜食的杏仁饧粥, 也有冬日最滋补养人的羊肉羹;她落座时忍不住笑了,看着他说:“方侯好大的本事, 竟敢在孤的寝宫安插眼线, 真是反了。”
&esp;&esp;这话是在逗趣,他察觉出她的情绪正在转好,当时就顺着她说下去,一边亲自布菜一边告罪:“臣僭越, 还请太后恕罪。”
&esp;&esp;“恕罪?”
&esp;&esp;她却演上了瘾,又不依不饶地沉下脸。
&esp;&esp;“如此大罪岂是说恕便能恕的——还不给孤跪下!”
&esp;&esp;他叹口气, 为她舀粥的手并不停顿,只道:“明日还得给你跪,今日的便不能先欠着么?”
&esp;&esp;一句寻常哄人的话、不知何故却将她逗得乐不可支——她的笑声恰似莺雀呖呖,一双美丽的眼睛弯成漂亮的小月牙,边笑边凑近他伸出两只手,声音略轻地对他撒娇:“那你抱着我……便不让你跪了。”
&esp;&esp;他闻言莞尔,看向她的神情又更柔和,终于搁下粥碗伸手将她抱到腿上——她好像很喜欢这样被他抱着,上次在凤阳殿时他便有所察觉,此刻她软软靠在他肩头、一双纤细的手臂又紧紧搂着他的脖颈,好像一心要将自己深深嵌在他怀里。
&esp;&esp;“今天受委屈了?”
&esp;&esp;他稳稳圈着她,在她耳边轻轻问询。
&esp;&esp;她很乖的,听到他问便要回答,先是闷闷地摇头,接着又说:“没有受委屈……我是太后了,不会再被他们欺负。”
&esp;&esp;这话说得有些孩子气、又像是在给自己勉励定心,他知道她此刻口中的“他们”是专指宋家人的,在过去二十余年的漫长岁月里、或许她从未有一刻真正逃离少时在家中遭受的不公阴翳。
&esp;&esp;“你没有做错……”
&esp;&esp;他又感到心疼了,为她长久的隐忍和沉默。
&esp;&esp;“于理你是秉公论处,于情你也已给足了他宽赦……你从不欠他们什么。”
&esp;&esp;她应了一声,身子又在他怀里动一动、将脸埋进他的颈窝,紧密的拥抱像是能给她安全感,她可以把自己心底最深处的曲折一一说与他听。
&esp;&esp;“我知道的……”
&esp;&esp;她像在叹气,语气又有种微妙的徊徨。
&esp;&esp;“只是今日有那么一瞬……我对他动了杀念。”
&esp;&esp;这后半句似难以启齿,她微微瑟缩了一下,好像自己也感到害怕。
&esp;&esp;“他提起过去,又威胁要将你我的事传扬出去……许宗尧他们都在,也许那时我是有些慌了。”
&esp;&esp;“我其实已经放下了,不恨他也并不将他当作亲人……但我们身上终归流着相似的血,我确不该在那时动杀他的念头。”
&esp;&esp;“他说我因私欲恨他,说我的心从来都不干净……或许他说得没错,我的确……”
&esp;&esp;她不再说下去了。
&esp;&esp;——为什么不再说了呢?
&esp;&esp;她害怕了,心底忽而冒出一个可怖的想法——她过去不会这样的,如遇不遂会暗自隐忍、隐忍不成方才同人争辩,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要杀人——她好像变了,骤然降临的权力扭曲了她的心,今日的她又同过去的万氏一房有什么分别?无非都是倚仗自己所拥有的那一点别人没有的东西欺凌弱小,甚至更恶劣地……妄图裁断他人的生死。
&esp;&esp;想通的那一刻她遍体生寒、终于明白今日一直萦绕在自己心底的茫然和憋闷究竟来源于何,她好像在输给自己的同时又输给了很多人,不得不承认原来自己同那些最值得被鄙夷厌弃的人们根本全无分别。
&esp;&esp;后半程话都未曾出口,拥抱着她的他却竟还是听懂了,或许世上的确只有良善之人才会不停自责自省,而那些真正犯错的人却总以为罪孽归属他者。
&esp;&esp;“‘不干净’……”
&esp;&esp;他重复着这几个字,声音有种格外的低沉,她抬起头去看他的眼睛,只见晦暗的灯影下他的泪痣泫然欲滴。
&esp;&esp;“三哥……”
&esp;&esp;她不知他在想什么、唤他的时候有些无措,他低眉回望她,当时却并未像她预料中一样出言宽慰,只是又再次亲手将粥碗端到她面前,说:“用一些吧,暖暖身