罢。
“你知道我没几年活头了,”裴怀玉抿了抿唇,待触及魏春羽略一失神的眼睛时,接着道,“如果蛊虫解了,我还能有一线生机。而解蛊之法,就在前方。没有你,我去不了。”
“是真的?”
“不曾骗你。”
“那我将钥匙给你,你自己去吧。”魏春羽说着便将钥匙递给他,但却忽觉足下震动,还未来得及问出何事发生,就听见熟悉的轰隆声——竟是又有滚石坠落!
他尚且来不及反应,便被裴怀玉拽着拖到了一条与杜居仲选择相反的路。
一脚踏入,他记起“生死门”的说法,待要退回,却见得那宽于岔路口径的巨石已在身后,只得硬着头发由裴怀玉拉着走。
又深入十数步,再回首,那滚石果真被挡在生死门处,一寸也不能移。
魏春羽原本还想,若是进入门中,发现危险,沿原路返回不就能逃出生天了么?但这巨石一落,便堵死了他的侥幸念头。
“这到底是生门还是死门?”石道内更显狭窄,魏春羽因着手被身旁人拘着,不得不靠在裴怀玉身上。
那股熟悉的药的苦味又往他鼻子里窜,他在恨裴怀玉将他拽入局中的这一刻,心里仍不自觉地因着气味亲近他。
见裴怀玉不应声,他微微垂了眼睛:“杜欢应该出去了罢?如果你早些听我的,我们现在也不会上这个生死赌桌。”
虽知已经无用,还是忍不住埋怨:“你为了那毒虫要进这儿,又何必扯上我?”他的性命远不止三年,却被身边这个人拉了进来,纵然有些淡薄情谊,但也没到要陪他送死的地步。
裴怀玉知晓自己的性子,也知道此刻魏春羽当恨极了他,他不愿去看魏春羽的眼睛,他只想快些将他带去应去之地,而后迅速地了结这一切——包括他心里酸涩的情感,那是愧疚,也夹杂着怜惜和别的什么。
“是生门。”裴怀玉听见自己打断了身边人的喋喋不休,“这是生门。”
“你如何知道——那杜居仲去时你怎么不说?”
魏春羽咬着嘴唇,眼里泛起些热意:“你总是这样,你从没拿别人当过人!就连我——你又拿我当了什么,不过是为你解蛊的物件罢?”
怎会?
裴怀玉下意识就要否认,却又被前路的暗沉压进了沉默的沼泽。
“小声些,前头有人。”裴怀玉偏过脸去,一双琉璃似的眼睛里带着些不自知的垂怜。
黢黑的石道弯弯折折,但在十步开外的右侧旁窟,却有隐约人声与光亮。
魏春羽只得按下心中混杂的委屈与怒意,也放轻了呼吸,跟在裴怀玉后面,任由裴怀玉吸饱了湿气的绸衣擦过自己的手——很结实的触感,像一面窥不清样式的旌旗。
几番落脚,旁窟内的情形显露在眼前——在一个同门槛一般高的洞口里,是一间石室,里头停着一口漆黑的石棺,而有两男两女围着它。
最前头的女子将厚重的头发分成七八股细长的编辫,上头还缀着金玉雕镂的小蝴蝶,其眼眸狭长,看人时总斜着眼,更显出颐指气使的意味来,浑然一副被惯坏的大小姐姿态。
另三人均是朴素打扮,两个壮年各着了玄、青色布衣,面容平淡;而那另一个姑娘套着件白得发光的外衫,本十分平常,只是她半边面颊坑坑洼洼,布满黑红疤痕,也未用面纱或旁的遮掩,大剌剌将那可怖示人,骇人面目浑似一女鬼。
那大小姐横眼道:“青桑,玄梧——你们倒是合力把棺盖抬开呀?难道阿嫪把病染给你们了,教你们也病得快死了没力么?哼,我们吴家可不是普济堂,哪有养着你们吃干饭的好事儿?在你们那,竟然连我的话也不管用么?”
年纪稍小些的玄梧皱着眉,一双狐狸眼里没了半分柔和气质:“外头的机关都那样复杂,更别说这棺里。您好奇,您想看,但也得顾惜性命啊!要不是您什么都要看,我们又怎么会掉进这个鬼地方!”